臺南中式料理模型製作推薦:擬真度最高,值得信賴的製作團隊

視覺上的味覺盛宴

對於美食,我們往往先以眼「饗」為快。一道精緻的料理、一塊質感濃郁的巧克力,它們的吸引力首先來自於視覺的饗宴。

各種繽紛的色彩、豐富的紋理、創新的造型,都是觸動我們味蕾的先鋒。而這正是我們服務的核心所在——將美食的視覺體驗提升到一個全新的境地。

3D列印食物模型,重新定義視覺美食

在這個科技日新月異的時代,我們將3D列印技術與傳統美食藝術相結合,推出了3D列印食物模型服務。

這種全新的技術讓我們可以將各式各樣的美食重新塑造,更精準地捕捉到食物的形狀、顏色、紋理等細節,從而將視覺美食體驗提升到一個全新的層次。

不論是一塊酥脆的烤麵包、還是一杯濃郁的拿鐵咖啡,我們的3D列印食物模型都能夠將它們的視覺美味呈現得淋漓盡致。

透過我們專業的設計和精細的列印技術,每一個模型都是一件藝術品,每一個細節都充滿生活的氣息。

在這裡,美食不再只是吃進口裡的享受,而是變成一種可以觀賞、可以收藏、可以分享的視覺藝術。

我們相信,這種新的視覺美食體驗能夠為你帶來全新的樂趣,讓你的生活更加色彩繽紛。

專業的食物模型設計服務

我們致力於創造各式各樣的食物模型,包括但不限於烘焙品、主食、點心、飲品等,滿足您所有的視覺需求。

我們的專業團隊由經驗豐富的設計師和技術人員組成,他們具有深厚的技術功底和獨特的藝術眼光,致力於為每一個模型注入生命。

我們的服務核心在於精確再現食物的形狀、顏色和紋理。

無論是金黃酥脆的麵包皮,還是熱氣騰騰的熱狗,或是冰凍的冰淇淋,我們都能將它們的細節刻畫得栩栩如生。我們的目標不只是創造出形狀相似的模型,更是讓每個模型都能傳達出那種食物所帶來的感官享受。

再加上我們的專業知識和技能,我們能為您提供獨一無二的食物模型設計服務。從初步的設計概念到成品的製作,我們都會與您密切合作,確保我們的模型能準確地捕捉到您的想法和感覺。

食物模型作品案例

美食的視覺藝術

對我們來說,美食不僅僅是為了滿足我們的味蕾,更是一種藝術的展現。每一道菜,每一個食品,都有其獨特的形狀和色彩,都是一種視覺的享受。

我們的目標,就是將這種享受轉化為實體,通過我們的3D列印食物模型,將美食轉化為一種視覺藝術形式。

我們將專業的技術和獨特的藝術視野相結合,致力於創造出能夠傳達美食魅力的模型。我們希望,透過我們的模型,更多的人可以感受到美食的魅力,可以欣賞到美食的藝術。

我們不僅僅是在製作模型,更是在創造藝術。我們的3D列印食物模型,就像一個個小型的藝術品,讓您可以隨時隨地欣賞到美食的美,感受到美食的魅力。

感謝您選擇我們的服務,我們期待與您共同創造出更多美食的視覺藝術!讓我們的3D列印食物模型,為您的生活帶來色彩,帶來樂趣,帶來藝術的享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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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中甜點模型製作推薦在當今的視覺導向社會裡,食物模型設計成為了極其重要的工具,尤其在飲食業、教育業,甚至於市場營銷方面都有其不可或缺的價值。我們的專業服務,利用最新的3D列印技術,為各種食物創建出栩栩如生的模型。

從烘焙品到主食,從點心到飲品,我們都能將其精確地再現。每一道菜色,每一種食品,無論是形狀、顏色,還是紋理,我們都能捕捉到並賦予模型。這是因為我們的專業團隊具有豐富的經驗與精湛的技術,他們掌握了精確控制3D列印過程的能力,將數位圖像轉化為實體模型。彰化仿真食物模型推薦

這不僅僅是一種新的技術或者服務,更是一種藝術的實踐。透過我們的3D列印食物模型,您可以將美食的視覺饗宴帶入您的生活、您的商業空間,甚至您的教室裡。我們期待著通過我們的服務,將美食的視覺藝術傳遞給更多的人,讓美食的魅力得以延續。新竹仿真食品模型設計工廠推薦

你不值錢,因為你的時間不值錢  文/艾小羊  1  他姓濮,大家背后叫他小補。在辦公室里,他是一個補缺,老板分配不下去的任務或者沒人想去的會議,找他。下班后,缺人的飯局聚會k歌,找他準沒錯。他單身,一個人在武漢,幾乎隨叫隨到。  我離開那家公司幾年了,最近跟舊同事去水上樂園,在網上買了票,有人臨時沒來,眼看票要浪費,立刻有人給他打電話,他也立刻來了。一見面,那人就說,票錢等下轉給我,他笑著答應。  玩的時候,他熱情不高。我問為什么,他說從小怕水,皮膚也容易日光過敏。  “那你為什么要來?”  “人家叫我是瞧得起我……”  我心里不是滋味,幫他付了票錢。說起來,他也快30歲了,還是那個熱情的小補,像一塊磚,哪里需要哪里搬,活得熱熱鬧鬧,顯得人脈很廣,其實可有可無。  每個成年人,無論你處于什么樣的位置,都應該有一個基本原則:約會至少要提前一天,即使沒什么事做,也不要隨叫隨到。真心想見你的人,甚至會提前一周跟你定時間,而那些忽然叫你去吃飯聊天的人,你在他們心里沒有價值。  總有人抱怨世界不公平:我在群體中出力最多,對人最友善,卻沒有地位,而那個拽拽的家伙,大家卻喜歡他、捧著他。  原因很簡單,因為他的時間值錢,所以他值錢。  2  我也曾經是個特別隨和的姑娘。去北京出差,晚上十點,被老板叫去一個地方,說公司準備把那兒當辦事處,要我幫忙打掃衛生。我二話不說推掉第二天的采訪,打車從西五環趕到東二環,付錢的時候差點破產。  那房子可能已經有幾年沒人住了,我跟老板在灰塵繚亂中和衣睡了一晚,大清早起床掃地擦桌子,累得腿都抽筋了。擦完最后一塊玻璃,老板忽然感嘆:“你要不來,我就請鐘點工了。”那意思好像因為我來了,害得她也得干活。  當時還有一個同事在北京,因為“住得遠,約了采訪”,老板打了幾個電話,她都沒來。后來我問她,她說:“我是記者,又不是鐘點工!”  這件事讓我懊惱了很久。老板并沒有因為我當了鐘點工而給我多發稿,也沒有因為那個同事的拒絕而給她穿小鞋。唯一的變化是,下次她需要鐘點工的時候,還會叫我,卻不會再叫那個同事。她會故意在我面前說那個同事不好相處,沒我大度,但只要人家的稿子好,她照樣眉開眼笑地說好話,心甘情愿地給獎金。  從那以后,我時刻提醒自己,無論對老板還是同事,都不要去陪聊陪玩陪干,花時間做好本職,用業績說話,不做群體中的好人,而是做價值高的人。  3  松浦彌太郎在他的時間管理術中,把時間分成三種:浪費的時間,消費的時間,投資的時間。  浪費的時間是指那些無用的社交,不快樂的事,對健康無益的事;  消費的時間是上下班通勤,吃飯睡覺等必須花費的時間;  投資的時間,則是把時間用在對你的人生可持續發展產生價值的那些事上。  如果你有記賬的習慣,別忘了建一個時間賬本,時常問問自己,這時間花出去,我現在可以得到什么,對我的未來又有什么好處?  值得做的事,忙中偷閑也要做,沒有價值的事,或者與你自身期待的價值不相符合的事,再閑也不做。  時刻記住,你的時間是拿來用的,不是拿來打發的。空閑時間并不等同于無意義的時間,除非你拿它去做無意義的事。讀一本好書、看一部好電影、聽一段好音樂、高質量地睡一覺,都是對自己最好的投資。  4  張愛玲年輕時最好的朋友是炎櫻,后來她們都去了美國,斷斷續續通過幾次信以后,就再不聯系了。作為幸福的家庭主婦,炎櫻很希望多與張愛玲通信,甚至見面,張愛玲卻說:“永遠在談30年前的事,有什么意思?我還有很多書要看,很多文章要寫。”  普通人與成功者之間的區別,是我們往往不敢堅守自己的價值,害怕被群體拋棄,卻忘了越是群體聚集的地方越功利。大家念念不忘的,永遠不是隨叫隨到的人,而是很難夠到的人。  “如果你一開始沒有想到我,最后也不必再想到我。”  “如果因為你白天沒時間,非要等晚上11點才聯系我,那你也就不必再聯系我了。”  不做補位的人,更不做永遠配合他人時間表的人。高質量的獨處勝過低質量的社交,把花在社交上的時間,用在自我增值上,當你變得有價值,不需要你去找朋友,朋友圈自然會來找你。  作者簡介:艾小羊,復雜人生的解局人,品質生活的上癮者,專治各種不高興。代表作:《我不過無比正確的生活》。公眾號:清唱(ID:qingchangaixiaoyang),微博:有個艾小羊。 比賺錢更重要的,是讓自己更值錢 讓你的時間更值錢,有這8個套路 低學歷的人,如何讓自己越來越值錢分頁:123

許地山:枯楊生花  秒,分,年月,  是用機械算的時間。  白頭,縐皮,  是時間栽培的肉身。  誰曾見過心生白發?  起了皺紋?  心花無時不開放,  雖寄在愁病身、老死身中,  也不減他的輝光。  那么,誰說枯楊生花不久長?  “身不過是糞土”,  是栽培心花的糞土。  污穢的土能養美麗的花朵,  所以老死的身能結長壽的心果。  在這漁村里,人人都是慣于海上生活的。就是女人們有時也能和她們的男子出海打魚,一同在那漂蕩的浮屋過日子。但住在村里,還有許多愿意和她們的男子過這樣危險生活也不能的女子們。因為她們的男子都是去國的旅客,許久許久才隨著海燕一度歸來,不到幾個月又轉回去了。可羨燕子的歸來都是成雙的;而背離鄉井的旅人,除了他們的行李以外,往往還還,終是非常孤零。  小港里,榕蔭深處,那家姓金的,住著一個老婆子云姑和她的媳婦。她的兒子是個遠道的旅人,已經許久沒有消息了。年月不歇地奔流,使云姑和她媳婦的身心滿了煩悶,苦惱,好象溪邊的巖石,一方面被這時間的水沖刷了她們外表的光輝,一方面又從上流帶了許多垢穢來停滯在她們身邊。這兩位憂郁的女人,為她們的男子不曉得費了許多無用的希望和探求。  這村,人煙不甚稠密,生活也很相同,所以測驗命運的瞎先生很不輕易來到。老婆子一聽見“報君知”的聲音,沒一次不趕快出來候著,要問行人的氣運。她心里的想念比媳婦還切。這緣故,除非自己說出來,外人是難以知道的。每次來,都是這位瞎先生;每回的卦,都是平安、吉利。所短的只是時運來到。  那天,瞎先生又敲著他的報君知來了。老婆子早在門前等候。瞎先生是慣在這家測算的,一到,便問:“云姑,今天還問行人么?”  “他一天不回來,終是要煩你的。不過我很思疑你的占法有點不靈驗。這么些年,你總是說我們能夠會面,可是現在連書信的影兒也沒有了。你最好就是把小鉦給了我,去干別的營生罷。你這不靈驗的先生!”  瞎先生陪笑說:“哈哈,云姑又和我鬧玩笑了。你兒子的時運就是這樣,——好的要等著;壞的……”  “壞的怎樣?”  “壞的立刻驗。你的卦既是好的,就得等著。縱然把我的小鉦摔破了也不能教他的好運早進一步的。我告訴你,若要相見,倒用不著什么時運,只要你肯去找他就可以,你不是去過好幾次了么。”  “若去找他,自然能夠相見,何用你說?啐!”  “因為你心急,所以我又提醒你,我想你還是走一趟好。今天你也不要我算了。你到那里,若見不著他,回來再把我的小鉦取去也不遲。那時我也要承認我的占法不靈,不配干這營生了。”  瞎先生這一番話雖然帶著搭赸的意味,可把云姑遠行尋子的念頭提醒了。她說:“好罷,過一兩個月再沒有消息,我一定要去走一遭。你且候著,若再找不著他,提防我摔碎你的小鉦。”  瞎先生連聲說:“不至于,不至于。”扶起他的竹杖,順著池邊走。報君知的聲音漸漸地響到榕蔭不到的地方。  一個月,一個月,又很快地過去了。云姑見他老沒消息,徑同著媳婦從鄉間來。路上的風波,不用說,是受夠了。老婆子從前是來過三兩次的,所以很明白往兒子家里要望那方前進。前度曾來的門墻依然映入云姑的瞳子。她覺得今番的顏色比前輝煌得多。眼中的瞳子好象對她說:“你看兒子發財了!”  她早就疑心兒子發了財,不顧母親,一觸這鮮艷的光景,就帶著呵責對媳婦說:“你每用話替他粉飾,現在可給你親眼看見了。”她見大門虛掩,順手推開,也不打聽,就望里邁步。  媳婦說:“這怕是別人的住家,娘敢是走錯了。”  她索性拉著媳婦的手,回答說:“哪會走錯?我是來過好幾次的。”媳婦才不做聲,隨著她走進去。  嫣媚的花草各立定在門內的小園,向著這兩個村婆裝腔、作勢。路邊兩行千心妓女從大門達到堂前,翦得齊齊地。媳婦從不曾見過這生命的扶檻,一面走著,一面用手在上頭捋來捋去。云姑說:“小奴才,很會享福呀!怎么從前一片瓦礫場,今兒能長出這般爛漫的花草?你看這奴才又為他自己化了多少錢。他總不想他娘的田產,都是為他念書用完的。念了十幾二十年書,還不會剩錢;剛會剩錢,又想自己花了。哼!”  說話間,已到了堂前。正中那幅擬南田的花卉仍然掛在壁上。媳婦認得那是家里帶來的,越發安心坐定。云姑只管望里面探望,望來望去,總不見兒子的影兒。她急得嚷道:“誰在里頭?我來了大半天,怎么沒有半個人影兒出來接應?”這聲浪擁出一個小廝來。  “你們要找誰?”  老婦人很氣地說:“我要找誰!難道我來了,你還裝做不認識么?快請你主人出來。”  小廝看見老婆子生氣,很不好惹,遂恭恭敬敬地說:“老太太敢是大人的親眷?”  “什么大人?在他娘面前也要排這樣的臭架。”這小廝很詫異,因為他主人的母親就住在樓上,哪里又來了這位母親。他說:“老太太莫不是我家蕭大人的……”  “什么蕭大人?我兒子是金大人。”  “也許是老太太走錯門了。我家主人并不姓金。”  她和小廝一句來,一句去,說的怎么是,怎么不是——鬧了一陣還分辨不清。鬧得里面又跑出一個人來。這個人卻認得她,一見便說:“老太太好呀!”她見是兒子成仁的廚子,就對他說:“老宋你還在這里。你聽那可惡的小廝硬說他家主人不姓金,難道我的兒子改了姓不成?”  廚子說:“老太太哪里知道?少爺自去年年頭就不在這里住了。這里的東西都是他賣給人的。我也許久不吃他的飯了。現在這家是姓蕭的。”  成仁在這里原有一條謀生的道路,不提防年來光景變遷,弄得他朝暖不保夕寒,有時兩三天才見得一點炊煙從屋角冒上來。這樣生活既然活不下去,又不好坦白地告訴家人。他只得把房子交回東主,一切家私能變賣的也都變賣了。云姑當時聽見廚子所說,便問他現在的住址。廚子說:“一年多沒見金少爺了,我實在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。我記得他對我說過要到別的地方去。”  廚子送了她們二人出來,還給她們指點道途。走不遠,她們也就沒有主意了。媳婦含淚低聲地自問:“我們現在要往哪里去?”但神經過敏的老婆子以為媳婦奚落她,便使氣說:“往去處去!”媳婦不敢再做聲,只默默地扶著她走。  這兩個村婆從這條街走到那條街,親人既找不著,道途又不熟悉,各人提著一個小包袱,在街上只是來往地踱。老人家走到極疲乏的時候,才對媳婦說道:“我們先找一家客店住下罷。可是……店在哪里,我也不熟悉。”  “那怎么辦呢?”  她們倆站在街心商量,可巧一輛摩托車從前面慢慢地駛來。因著警號的聲音,使她們靠里走,且注意那坐在車上的人物。云姑不看則已,一看便呆了大半天。媳婦也是如此,可惜那車不等她們嚷出來,已直駛過去了。  “方才在車上的,豈不是你的丈夫成仁?怎么你這樣呆頭呆腦,也不會叫他的車停一會?”  “呀,我實在看呆了!……但我怎好意思在街上隨便叫人?”  “哼!你不叫,看你今晚上往哪里住去。”  自從那摩托車過去以后,她們心里各自懷著一個意思。做母親的想她的兒子在此地享福,不顧她,教人瞞著她說他窮。做媳婦的以為丈夫是另娶城市的美婦人,不要她那樣的村婆了,所以她暗地也埋怨自己的命運。  前后無盡的道路,真不是容人想念或埋怨的地方呀。她們倆,無論如何,總得找個住宿的所在;眼看太陽快要平西,若還猶豫,便要露宿了。在她們心緒紊亂中,一個巡捕弄著手里的大黑棍子,撮起嘴唇,優悠地吹著些很鄙俗的歌調走過來。他看見這兩個婦人,形跡異常,就向前盤問。巡捕知道她們是要找客店的旅人,就遙指著遠處一所棧房說:“那間就是客店。”她們也不能再走,只得聽人指點。  她們以為大城里的道路也和村莊一樣簡單,人人每天都是走著一樣的路程。所以第二天早晨,老婆子顧不得梳洗,便跑到昨天她們與摩托車相遇的街上。她又不大認得道,好容易才給她找著了。站了大半天,雖有許多摩托車從她面前經過,然而她心意中的兒子老不在各輛車上坐著。她站了一會,再等一會,巡捕當然又要上來盤問。她指手畫腳,盡力形容,大半天巡捕還不明白她說的是什么意思。巡捕只好教她走;勸她不要在人馬擾攘的街心站著。她沉吟了半晌。才一步一步地踱回店里。  媳婦挨在門框旁邊也盼望許久了。她熱望著婆婆給她好消息來,故也不歇地望著街心。從早晨到晌午,總沒離開大門,等她看見云姑還是獨自回來,她的雙眼早就嵌上一層玻璃罩子。這樣的失望并不希奇,我們在每日生活中有時也是如此。  云姑進門,坐下,喘了幾分鐘,也不說話,只是搖頭。許久才說:“無論如何,我總得把他找著。可恨的是人一發達就把家忘了,我非得把他找來清算不可。”媳婦雖是傷心,還得掙扎著安慰別人。她說:“我們至終要找著他。但每日在街上候著,也不是個辦法,不如雇人到處打聽去更妥當。”婆婆動怒了,說:“你有錢,你雇人打聽去。”靜了一會,婆婆又說:“反正那條路我是認得的,明天我還得到那里候著。前天我們是黃昏時節遇著他的,若是晚半天去,就能遇得著。”媳婦說:“不如我去。我健壯一點,可以多站一會。”婆婆搖頭回答:“不成,不成。這里人心極壞,年輕的婦女少出去一些為是。”媳婦很失望,低聲自說:“那天呵責我不攔車叫人,現在又不許人去。”云姑翻起臉來說:“又和你娘拌嘴了。這是什么時候?”媳婦不敢再做聲了。  當下她們說了些找尋的方法。但云姑是非常固執的,她非得自己每天站在路旁等候不可。  老婦人天天在路邊候著,總不見從前那輛摩托車經過。倏忽的光陰已過了一個月有余,看來在店里住著是支持不住了。她想先回到村里,往后再作計較。媳婦又不大愿意快走,爭奈婆婆的性子,做什么事都如箭在弦上,發出的多,挽回的少;她的話雖在喉頭,也得從容地再吞下去。  她們下船了。舷邊一間小艙就是她們的住處。船開不久,浪花已順著風勢頻頻地打擊圓窗。船身又來回簸蕩,把她們都蕩暈了。第二晚,在眠夢中,忽然“花拉”一聲,船面隨著起一陣恐怖的呼號。媳婦忙掙扎起來,開門一看,已見客人擁擠著,竄來竄去,好象老鼠入了吊籠一樣。媳婦忙退回艙里,搖醒婆婆說:“阿娘,快出去罷!”老婆子忙爬起來,緊拉著媳婦望外就跑。但船上的人你擠我,我擠你;船板又濕又滑;惡風怒濤又不稍減;所以搭客因摔倒而滾入海的很多。她們二人出來時,也摔了一交;婆婆一撒手,媳婦不曉得又被人擠到什么地方去了。云姑被一個青年人扶起來,就緊揪住一條桅索,再也不敢動一動。她在那里只高聲呼喚媳婦,但在那時,不要說千呼萬喚,就是雷音獅吼也不中用。  天明了,可幸船還沒沉,只擱在一塊大礁石上,后半截完全泡在水里。在船上一部分人因為慌張擁擠的緣故,反比船身沉沒得快。云姑走來走去,怎也找不著她媳婦。其實夜間不曉得丟了多少人,正不止她媳婦一個。她哭得死去活來,也沒人來勸慰。那時節誰也有悲傷,哀哭并非希奇難遇的事。  船擱在礁石上好幾天,風浪也漸漸平復了。船上死剩的人都引領盼顧,希望有船只經過,好救度他們。希望有時也可以實現的,看天涯一縷黑煙越來越近,云姑也忘了她的悲哀,隨著眾人吶喊起來。  云姑隨眾人上了那只船以后,她又想念起媳婦來了。無知的人在平安時的回憶總是這樣。她知道這船是向著來處走,并不是往去處去的,于是她的心緒更亂。前幾天因為到無可奈何的時候才離開那城,現在又要折回去,她一想起來,更不能制止淚珠的亂墜。  現在船中只有她是悲哀的。客人中,很有幾個走來安慰她,其中一位朱老先生更是殷勤。他問了云姑一席話,很憐憫她,教她上岸后就在自己家里歇息,慢慢地尋找她的兒子。  慈善事業只合淡泊的老人家來辦的,年少的人辦這事,多是為自己的愉快,或是為人間的名譽恭敬。朱老先生很誠懇地帶著老婆子回到家中,見了妻子,把情由說了一番。妻子也很仁惠,忙給她安排屋子,凡生活上一切的供養都為她預備了。  朱老先生用盡方法替她找兒子,總是沒有消息。云姑覺得住在別人家里有點不好意思。但現在她又回去不成了。一個老婦人,怎樣營獨立的生活!從前還有一個媳婦將養她,現在媳婦也沒有了。晚景朦朧,的確可怕、可傷。她青年時又很要強、很獨斷,不肯依賴人,可是現在老了。兩位老主人也樂得她住在家里,故多用方法使她不想。  人生總有多少難言之隱,而老年的人更甚。她雖不慣居住城市,而心常在城市。她想到城市來見見她兒子的面是她生活中最要緊的事體。這緣故,不說她媳婦不知道,連她兒子也不知道。她隱秘這事,似乎比什么事都嚴密。流離的人既不能滿足外面的生活,而內心的隱情又時時如毒蛇圍繞著她。老人的心還和青年人一樣,不是離死境不遠的。她被思維的毒蛇咬傷了。  朱老先生對于道旁人都是一樣愛惜,自然給她張羅醫藥,但世間還沒有藥能夠醫治想病。他沒有法子,只求云姑把心事說出,或者能得一點醫治的把握。女人有話總不輕易說出來的。她知道說出來未必有益,至終不肯吐露絲毫。  一天,一天,很容易過,急他人之急的朱老先生也急得一天厲害過一天。還是朱老太太聰明,把老先生提醒了說:“你不是說她從滄海來的呢?四妹夫也是滄海姓金的,也許他們是同族,怎不向他打聽一下?”  老先生說:“據你四妹夫說滄海全村都是姓金的,而且出門的很多,未必他們就是近親;若是遠族,那又有什么用處?我也曾問過她認識思敬不認識,她說村里并沒有這個人。思敬在此地四十多年,總沒回去過;在理,他也未必認識她。”  老太太說:“女人要記男子的名字是很難的。在村里叫的都是什么‘牛哥’、‘豬郎’,一出來,把名字改了,叫人怎能認得?女人的名字在男子心中總好記一點,若是滄海不大,四妹夫不能不認識她。看她現在也六十多歲了;在四妹夫來時,她至少也在二十五六歲左右。你說是不是?不如你試到他那里打聽一下。”  他們商量妥當,要到思敬那里去打聽這老婦人的來歷。思敬與朱老先生雖是連襟,卻很少往來。因為朱老太太的四妹很早死,只留下一個兒子礪生。親戚家中既沒有女人,除年節的遺贈以外,是不常往來的。思敬的心情很坦蕩,有時也詼諧,自妻死后,便將事業交給那年輕的兒子,自己在市外蓋了一所別莊,名做滄海小浪仙館,在那里已經住過十四五年了。白手起家的人,象他這樣知足,會享清福的很少。  小浪仙館是藏在萬竹參差里。一灣流水圍繞林外,儼然是個小洲,需過小橋方能達到館里。朱老先生順著小橋過去。小林中養著三四只鹿,看見人在道上走,都搶著跑來。深秋的昆蟲,在竹林里也不少,所以這小浪仙館都滿了蟲聲、鹿跡。朱老先生不常來,一見這所好園林,就和拜見了主人一樣。在那里盤桓了多時。  思敬的別莊并非金碧輝煌的高樓大廈,只是幾間覆茅的小屋。屋里也沒有什么希世的珍寶,只是幾架破書,幾卷殘畫。老先生進來時,精神怡悅的思敬已笑著出來迎接。  “襟兄少會呀!你在城市總不輕易到來,今日是什么興頭使你老人家光臨?”  朱老先生說:“自然,‘沒事就不登三寶殿’,我來特要向你打聽一件事。但是你在這里很久沒回去,不一定就能知道。”  思敬問:“是我家鄉的事么?”  “是,我總沒告訴你我這夏天從香港回來,我們的船在水程。上救濟了幾十個人。”  “我已知道了,因為礪生告訴我。我還教他到府上請安去。”  老先生詫異說:“但是礪生不曾到我那里。”  “他一向就沒去請安么?這孩子越學越不懂事了!”  “不,他是很忙的,不要怪他。我要給你說一件事:我在船上帶了一個老婆子。……”  詼諧的思敬狂笑,攔著說:“想不到你老人家的心總不會老!”  老先生也笑了說:“你還沒聽我說完哪。這老婆子已六十多歲了,她是為找兒子來的。不幸找不著,帶著媳婦要回去。風浪把船打破,連她的媳婦也打丟了。我見她很零丁,就帶她回家里暫住。她自己說是從滄海來的。這幾個月中,我們夫婦為她很擔心,想她自己一個人再去又沒依靠的人;在這里,又找不著兒子,自己也急出病來了。問她的家世,她總說得含含糊糊,所以特地來請教。”  “我又不是滄海的鄉正,不一定就能認識她。但六十左右的人,多少我還認識幾個。她叫什么名字?”  “她叫做云姑。”  思敬注意起來了。他問:“是嫁給日騰的云姑么?我認得一位日騰嫂小名叫云姑,但她不致有個兒子到這里來,使我不知道。”  “她一向就沒說起她是日騰嫂,但她兒子名叫成仁,是她親自對我說的。”  “是呀,日騰嫂的兒子叫阿仁是不錯的。這,我得去見見她才能知道。”  這回思敬倒比朱老先生忙起來了。談不到十分鐘,他便催著老先生一同進城去。  一到門,朱老先生對他說:“你且在書房候著,待我先進去告訴她。”他跑進去,老太太正陪著云姑在床沿坐著。老先生對她說:“你的妹夫來了。這是很湊巧的,他說認識她。”他又向云姑說:“你說不認得思敬,思敬倒認得你呢。他已經來了,待一回,就要進來看你。”  老婆子始終還是說不認識思敬。等他進來,問她:“你可是日騰嫂?”她才驚訝起來。怔怔地望著這位灰白眉發的老人。半晌才問:“你是不是日輝叔?”  “可不是!”老人家的白眉望上動了幾下。  云姑的精神這回好象比沒病時還健壯。她坐起來,兩只眼睛凝望著老人,搖搖頭嘆說:“呀,老了!”  思敬笑說:“老么?我還想活三十年哪。沒想到此生還能在這里見你!”  云姑的老淚流下來,說:“誰想得到?你出門后總沒有信。若是我知道你在這里,仁兒就不致于丟了。”  朱老先生夫婦們眼對眼在那里猜啞謎,正不曉得他們是怎么一回事。思敬坐下,對他們說:“想你們二位要很詫異我們的事。我們都是親戚,年紀都不小了,少年時事,說說也無妨。云姑是我一生最喜歡、最敬重的。她的丈夫是我同族的哥哥,可是她比我少五歲。她嫁后不過一年,就守了寡——守著一個遺腹子。我于她未嫁時就認得她的,我們常在一處。自她嫁后,我也常到她家里。”  “我們住的地方只隔一條小巷,我出入總要由她門口經過。自她寡后,心性變得很浮躁,喜怒又無常,我就不常去了。”  “世間湊巧的事很多!阿仁長了五六歲,偏是很象我。”  朱老先生截住說:“那么,她說在此地見過成仁,在摩托車上的定是礪生了。”  “你見過礪生么?礪生不認識你,見著也未必理會。”他向著云姑說了這話,又轉過來對著老先生,“我且說村里的人很沒知識,又很愛說人閑話;我又是弱房的孤兒,族中人總想找機會來欺負我。因為阿仁,幾個壞子弟常來勒索我,一不依,就要我見官去,說我‘盜嫂’,破寡婦的貞節。我為兩方的安全,帶了些少金錢,就跑到這里來。其實我并不是個商人,趕巧又能在這里成家立業。但我終不敢回去,恐怕人家又來欺負我。”  “好了,你既然來到,也可以不用回去。我先給你預備住處,再想法子找成仁。”  思敬并不多談什么話,只讓云姑歇下,同著朱老先生出外廳去了。  當下思敬要把云姑接到別莊里,朱老先生因為他們是同族的嫂叔,當然不敢強留。云姑雖很喜歡,可躺病在床,一時不能移動,只得暫時留在朱家。  在床上的老病人,忽然給她見著少年時所戀、心中常想而不能說的愛人,已是無上的藥餌足能治好她。此刻她的眉也不縐了。旁邊人總不知她心里有多少愉快,只能從她面部的變動測驗一點。  她躺著翻開她心史最有趣的一頁。  記得她丈夫死時,她不過是二十歲,雖有了孩子,也是難以守得住,何況她心里又另有所戀。日日和所戀的人相見,實在教她忍不得去過那孤寡的生活。  鄰村的天后宮,每年都要演酬神戲。村人借著這機會可以消消閑,所以一演劇時,全村和附近的男女都來聚在臺下,從日中看到第二天早晨。那夜的戲目是《殺子報》,支姑也在臺下坐著看。不到夜半半,她已看不入眼,至終給心中的煩悶催她回去。  回到家里,小嬰兒還是靜靜地睡著;屋里很熱,她就依習慣端一張小凳子到偏門外去乘涼。這時巷中一個人也沒有。近處只有印在小池中的月影伴著她。遠地的鑼鼓聲、人聲,又時時送來攪擾她的心懷。她在那里,對著小池暗哭。  巷口,腳步的回聲令她轉過頭來視望。一個人吸著旱煙筒從那邊走來。她認得是日輝,心里頓然安慰。日輝那時是個斯文的學生,所住的是在村尾,這巷是他往來必經之路。他走近前,看見云姑獨自一人在那里,從月下映出她雙頰上幾行淚光。寡婦的哭本來就很難勸。他把旱煙吸得嗅嗅有聲,站住說:“還不睡去,又傷心什么?”  她也不回答,一手就把日輝的手揸住。沒經驗的日輝這時手忙腳亂,不曉得要怎樣才好。許久,他才說:“你把我揸住,就能使你不哭么?”  “今晚上,我可不讓你回去了。”  日輝心里非常害怕,血脈動得比常時快,煙筒也揸得不牢,落在地上。他很鄭重地對云姑說:“諒是今晚上的戲使你苦惱起來。我不是不依你,不過這村里只有我一個是‘讀書人’,若有三分不是,人家總要加上七分譴謫。你我的名分已是被定到這步田地,族人對你又懷著很大的希望,我心里即如火焚燒著,也不能用你這點清涼水來解救。你知道若是有父母替我做主,你早是我的人,我們就不用各受各的苦了。不用心急,我總得想方法安慰你。我不是怕破壞你的貞節,也不怕人家罵我亂倫,因為我仍從少時就在一處長大的,我們的心腸比那些還要緊。我怕的是你那兒子還小,若是什么風波,豈不白害了他?不如再等幾年,我有多少長進的時候,再……”  屋里的小孩子醒了,云姑不得不松了手,跑進去招呼他。日輝乘隙走了。婦人出來,看不見日輝,正在悵望,忽然有人攔腰抱住她。她一看,卻是本村的壞子弟臭狗。  “臭狗,為什么把人抱住?”  “你們的話,我都聽見了。你已經留了他,何妨再留我?”  婦人急起來,要嚷。臭狗說:“你一嚷,我就去把日輝揪來對質,一同上祠堂去;又告訴稟保,不保他赴府考,叫他秀才也做不成。”他嘴里說,一只手在女人頭面身上自由摩挲,好象乩在沙盤上亂動一般。  婦人嚷不得,只能用最后的手段,用極甜軟的話向著他:“你要,總得人家愿意;人家若不愿意,就許你抱到明天,那有什么用處?你放我下來,等我進去把孩子挪過一邊……”  性急的臭狗還不等她說完,就把她放下來。一副諂媚如小鬼的臉向著婦人說:“這回可愿意了。”婦人送他一次媚視,轉身把門急掩起來。臭狗見她要逃脫,趕緊插一只腳進門限里。這偏門是獨扇的,婦人手快,已把他的腳夾住,又用全身的力量頂著。外頭,臭狗求饒的聲,叫不絕口。  “臭狗,臭狗,誰是你占便宜的,臭蛤蟆。臭蛤蟆要吃肉也得想想自己沒翅膀!何況你這臭狗,還要跟著鳳凰飛,有本領,你就進來罷。不要臉!你這臭鬼,真臭得比死狗還臭。”  外頭直告饒,里邊直詈罵,直堵。婦人力盡的時候才把他放了。那夜的好教訓是她應受的。此后她總不敢于夜中在門外乘涼了。臭狗吃不著“天鵝”,只是要找機會復仇。  過幾年,成仁已四五歲了。他長得實在象日輝,村中多事的人——無疑臭狗也在內——硬說他的來歷不明。日輝本是很顧體面的,他禁不起千口同聲硬把事情擱在他身,使他清白的名字被涂得漆黑。  那晚上,雷雨交集。婦人怕雷,早把窗門關得很嚴,同那孩子伏在床上。子刻已過,當巷的小方窗忽然霍霍地響。婦人害怕不敢問。后來外頭叫了一聲“騰嫂”,她認得這又斯文又驚惶的聲音,才把窗門開了。  “原來是你呀!我以為是誰。且等一會,我把燈點好,給你開門。”  “不,夜深了,我不進去。你也不要點燈了,我就站在這里給你說幾句話罷。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。”這時電光一閃,婦人看見日輝臉上、身上滿都濕了。她還沒工夫辨別那是雨、是淚,日輝又接著往下說:“因為你,我不能再在這村里住,反正我的前程是無望的了。”  婦人默默地望著他,他從袖里掏出一卷地契出來,由小窗送進去。說:“嫂子,這是我現在所能給你的。我將契寫成賣給成仁的字樣,也給縣里的房吏說好了。你可以收下,將來給成仁做書金。”  他將契交給婦人,便要把手縮回。婦人不顧接契,忙把他的手揸住。契落在地上,婦人好象不理會,雙手捧著日輝的手往復地摩挲,也不言語。  “你忘了我站在深夜的雨中么?該放我回去啦,待一回有人來,又不好了。”  婦人仍是不放,停了許久,才說:“方才我想問你什么來,可又忘了。……不錯,你還沒告訴我你要到哪里去咧。”  “我實在不能告訴你,因為我要先到廈門去打聽一下再定規。我從前想去的是長崎,或是上海,現在我又想向南洋去,所以去處還沒一定。”  婦人很傷悲地說:“我現在把你的手一撒,就象把風箏的線放了一般,不知此后要到什么地方找你去。”  她把手撒了,男子仍是呆呆地站著。他又象要說話的樣子,婦人也默默地望著。雨水欺負著外頭的行人;閃電專要嚇里頭的寡婦,可是他們都不介意。在黑暗里,婦人只聽得一聲:“成仁大了,務必叫他到書房去。好好地栽培他,將來給你請封誥。”  他沒容婦人回答什么,擔著破傘走了。  這一別四十多年,一點音信也沒有。女人的心現在如失寶重還,什么音信、消息、兒子、媳婦,都不能動她的心了。她的愉快足能使她不病。  思敬于云姑能起床時,就為她預備車輛,接她到別莊去。在那蟲聲高低,鹿跡零亂的竹林里,這對老人起首過他們曾希望過的生活。云姑呵責思敬說他總沒音信,思敬說:“我并非不愿,給你知道我離鄉后的光景,不過那時,縱然給你知道了,也未必是你我兩人的利益。我想你有成仁,別后已是閑話滿嘴了;若是我回去,料想你必不輕易放我再出來。那時,若要進前,便是吃官司;要退后,那就不可設想了。”  “自娶妻后,就把你忘了。我并不是真忘了你,為常記念你只能增我的憂悶,不如權當你不在了。又因我已娶妻。所以越不敢回去見你。”  說話時,遙見他兒子礪生的摩托車停在林外。他說:“你從前遇見的‘成仁’來了。”  礪生進來,思敬命他叫云姑為母親。又對云姑說:“他不象你的成仁么?”  “是呀,象得很!怪不得我看錯了。不過細看起來,成仁比他老得多。”  “那是自然的,成仁長他(www.lz13.cn)十歲有余咧。他現在不過三十四歲。”  現在一提起成仁,她的心又不安了。她兩只眼睛望空不歇地轉。思敬勸說,“反正我的兒子就是你的。成仁終歸是要找著的,這事交給礪生辦去,我們且寬懷過我們的老日子罷。”  和他們同在的朱老先生聽了這話,在一邊狂笑,說:“‘想不到你老人家的心還不會老!’現在是誰老了!”  思敬也笑說,“我還是小叔呀。小叔和寡嫂同過日子也是應該的。難道還送她到老人院去不成?”  三個老人在那里賣老,礪生不好意思,借故說要給他們辦筵席,乘著車進城去了。  壁上自鳴鐘叮當響了幾下,云姑象感得是滄海瞎先生敲著報君知來告訴她說:“現在你可什么都找著了!這行人卦得賞雙倍,我的小鉦還可以保全哪。”  那晚上的筵席,當然不是平常的筵席。 許地山作品_許地山散文集 許地山:《落花生》 許地山:先農壇分頁:123

蘇雪林:我們的秋天:瓦盆里的勝負  我們小園之外,有一片大空地,是大學附中的校基,本來要建筑校舍的,卻為經費支絀的緣故,多年荒廢著,于是亂草荒萊,便將這空場當了滋蔓子孫的好領土,繼長爭雄,各不相讓,有如中國軍閥之奪地盤。蓬蒿族大丁多,而且長得又最高,終于得了最后的勝利,不消一個夏天,除了山芋地外,這十余畝的大場,完全成了蓬蒿的國了。歆羨勢利的野葛呀,瘦藤呀,不管蓬蒿的根柢如何脆薄,居然將他們當做依附的主人,爬在枝上,開出纖小的花,輕風一起,便笑吟吟點頭得意。  夏天太熱,我多時不到園外去。不久,那門前的一條路,居然密密蒙蒙地給草萊塞斷了。南瓜在草里暗暗引蔓抽藤,布下絆索,你若前進一步,絆索上細細的狼牙倒須鉤,便狠命地鉤住你的衣裳,埋伏的荊棘,也趁機舞動铦利的矛,來刺你的手,野草帶芒刺的子,更似亂箭般攢射在你的脛間,使人感受一種介乎痛與癢之間的刺激。這樣四面貼著無形的“此路不通”的警告,如果我沒有后門,便真的成了草萊的Prisoner了。  因此想到富于幽默趣味的古人,要形容自己的清高,不明說他不愿意和世人來往,卻專拿門前的草來做文章,如晏子的“堂上生蓼藿,門外生荊棘”,孔淳之的“茅屋蓬戶,庭草蕪徑”,教人讀了,疑心高人的屋,完全葬在深草中間。現在我才知道他們扯了一半的謊,前門長了草,后門總可通的,沒有后門,不但俗士不能來,長者之車,也不能來了。而且高士雖清高,到底不是神仙,不能不吃飯,如真“三徑就荒”,糴米汲水,又打從哪里出入?  康從北京回來,天氣漸(www.lz13.cn)涼,蓬蒿的盛時,已經過去了,攀附它們的野藤花,也已憔悴可憐。我們有時到園外廣場上游玩,看西墜的夕陽,和晚霞中的塔影。  草里蚱蜢蟋蟀極多,我們的腳觸動亂草時,便浪花似的四濺開來。記得去秋我們初到時,曾熱心地養了一回蟋蟀。草里的蟋蟀,軀體較尋常者為魁偉,而且有翅能飛,據說是草種,不能打架的。果然他們禁不起苦斗,好容易撩撥得開牙,斗一兩合便分出輸贏了,輸的以后望風而逃,死也不肯再打。我小時曾見哥哥們斗蟋蟀,一對小戰士,鋼牙互相鉤著,爭持總是好半天,打得激烈時,能連接翻十幾個筋斗,那戰況真有可觀。  我們沒法搜尋好蟋蟀,而草種則園外俯拾即是,所以居然養了十來匹。那時吳秀才張胡帥正在南口與馮軍相持,而蔣介石也在積極北伐,我們的瓦盆,照南北各軍將領的名字,編成了三種號碼。我是傾向革命軍的,我的第一號盆子,貼了蔣總司令四字,其余則為唐生智何應欽等。康有一匹蟋蟀,本來居于張作霖的地位,但很厲害,不惟打敗了阿華的馮煥章,連我的蔣介石,都抵敵不住,我氣不過,趁康出去時,將他的換了來,于是我的蔣總司令,變了他的張大帥,他的張大帥,變了我的蔣總司令,康后來覺察了,大笑一陣,也就罷了。  將蟋蟀來比南北軍人的領袖,我自己知道是很不敬的,但中國的軍人,誰不似這草種的蟋蟀,他們的戰爭,哪一次不像這瓦盆里的勝負呢?   蘇雪林作品_蘇雪林散文 蘇雪林:我們的秋天:扁豆 蘇雪林:我們的秋天:書櫥分頁:1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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